北极冻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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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鑫|风吹幡动


*整合了前篇全篇一发完1w+

*30×17/非典型公路文/ooc我的


Summary:但他不是神,只是王栎鑫愿意信神,他想让王栎鑫信他,他想做王栎鑫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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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栎鑫也忘了自己电脑上随手点的视频怎么就稀里糊涂跳到了现在这个纪录片,背景音乐的鼓点像从辽远的草原乘风南下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屏幕里只剩下连片的彩旗经幡随着风在乐声里翻飞起舞。


王栎鑫捏着手机划拉半天。以前就听人说进藏要做直达拉萨的火车,但眼下前后都没票,他决定做的突然,但执行起来就不算冲动。

点进顺风车板块完全是侥幸心理,没想到几千公里还真有人跑。包车是包不起的,顺风车总比飞机直达要有体验感,顺理成章。


一个人过日子之后总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进藏比不得一般旅行,行李箱合了又开,最后差点迟到。但是很巧合的和顺风车同一时间在小区门口相遇了。

应该算是好的开始吧?王栎鑫利落的放好了行李一把拉开后座车门,空的。他盯着空空的两排座眨了眨眼发了两秒的呆才关上车门去了副驾。

“就我一个啊?”王栎鑫顺手系上安全带歪着头去看司机位的人。

是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的沉稳形象,只是看起来更像坐在茶室里讲大道理的,而不是坐在这样一辆略显破败的七座商务里跑长途。


“嗯,这条线比较特殊的。”柔软的南方口音。

那种疏离的让王栎鑫觉得有点冷的气质好像一下就瓦解了大半,他松了松肩颈更加轻快的靠到座椅上。


“怎么会想到坐顺风车的?”车已经行驶上正途,他们这趟旅程漫漫,长路里总要熟识,作为司机的自然先开口。

“卧铺没票啦,飞机直达太没意思。”王栎鑫如实相告,手机被他捏着两根手指转来转去,屏幕亮了又亮反而没人顾及,“哥,咱到那儿大概得几天啊。”

“不确定,情况好的话就是三五天。”


手机软件里显示驾车全程要44小时40分钟,落到现实里他们可能要一起相处接近一个星期。


车还没上高速王栎鑫已经点着头睡过去了。车内氛围太好,音乐是他喜欢的风格,叫陈楚生的海南人声音干净温润,讲话永远都是慢悠悠的,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平稳味道。

其实是早上五点多就起来真的太极限了,彻底昏睡过去之前音响里的情歌正唱到第二段副歌。海南人唱这个肯定好听,王栎鑫想。


再睁眼是被热醒的,但眼前全是一片黑,王栎鑫还没彻底转醒的脑子晃晃悠悠又倒下去,伸手在空气里胡乱抓了两把哑着嗓子嘟囔:“天黑了?这么黑?怎么看不见了。”


“眼罩。”陈楚生偏头看了一眼副驾驶躺到歪在车边还在伸着爪子乱刨的人没忍住眯了眼笑出一点声音,“先别摘,外面很亮。”

王栎鑫在两句话的时间里找回自己赶紧把还伸在半空的手放下,小心翼翼的把半张脸从眼罩下扒拉出来,在正午的日光下狠狠眨了两把眼。


陈楚生偏头正好看到他刚坐起身正在努力左右晃脑袋:“储物箱里有墨镜,可以戴。”

他觉得王栎鑫有点像小时候外婆家里养的那只小白狗,小白狗刚睡醒也是这样,摇摇脑袋摆摆尾巴,很可爱。


王栎鑫把墨镜糊上脸扶着座椅扭着身子去看陈楚生,开车的人稳稳的扶着方向盘专心看路,察觉到目光就分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给他,完全没看出旁边的人起了满脑子坏心眼:“楚生哥哥,你也太贴心了,你这么贴心,嫂子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肉眼可见陈楚生的眉头皱起来,面上写满了不解,“为什么呢?这不是我的工作吗?”疑惑的空气在缓慢的语调里打了个转,陈楚生停顿了接近半分钟恰好打断了王栎鑫的再次施法又一次开口,“而且我也没有嫂子。”

“呃,是你,你也没有嫂子。”


王栎鑫莫名其妙被堵了个严实,陈楚生完全没接他的梗,三句话每句都老实诚恳,简直要把他噎死。

被暗嘈无趣中年男人的司机话锋一转问他怎么想到要一个人去西藏。

真是没话找话的标准开头,王栎鑫撇撇嘴,前男友死的太突然,条件使然,只能一个人去了啊。


一直平稳行驶的车突然一下出现了第一次波动,还好他们刚下了高速,陈楚生调整好状态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

“节哀。”


王栎鑫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就笑的很夸张,他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梗,一瞬间甚至摸不清陈楚生到底是不是在玩梗,他好半天才堪堪止住笑,试探的问身边正在认真打着方向盘倒车的人,“你知道这个死了什么意思的吧?”


陈楚生终于停好车也转过身去看还笑的巴巴的小狗,他真的思考了半分钟,然后用那种很认真的语气问王栎鑫,“不应该节哀吗?”

于是王栎鑫又扶着陈楚生的胳膊笑的东倒西歪。


怎么办啊,他好像真的被无趣的中年男人可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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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区的饭菜味道十分贫瘠,王栎鑫起得早又坐了一上午车,在车上还睡的脖子酸疼,实在不太有胃口,但是闲又闲不住,没两分钟就跟隔壁桌大爷唠上了,大爷听他说要去西藏年少时的记忆被翻出来话匣子一下就关不上了,讲高原的风又讲粼粼的姑娘。

蓝色的湖星星点点藏在草原里和天空连接到一起,大爷说起湖又想起点什么一样顿了顿特别补充,湖在藏语里叫“措”,每一个措都是有神力的湖。


王栎鑫想了想自己临时抱佛脚一箩筐砸下来看的那些攻略和视频,大爷的话在脑海里一点点生动起来,对未来行程的期待又浮上来,他情绪起来就总要抱着摸着点什么,陈楚生过了一上午早被他划进自己人行列,于是他坐着聊着就挨到身后,扶着陈楚生半个肩膀。

转头去看对方已经是吃完在等他的状态了,王栎鑫就从善如流的结束了对话拉着陈楚生的胳膊说走吧。


再到车上话题也顺理成章的转移到此行的目的地。

“唉,生哥,我其实本来没指望有顺风车跑这么长途的,结果还真碰上了,你这是平台派单吗?”王栎鑫又扒拉出墨镜给自己戴上随后习惯性的侧过身子,其实他没有一定要看着人说话的习惯,但观察陈楚生真的很有趣。


“我也没想到有人从湖南去西藏会选择打顺风车。”陈楚生抛回给一直盯着他的王栎鑫一个颇为不解的眼神,“我们刚好同一个目的地,你运气很好啊小朋友。”


“我去这么巧?所以这才是真的顺风车啊。”王栎鑫眼睛一下亮起来,“生哥你这一看就不是去旅游的吧?”


陈楚生就轻轻嗯了一声,王栎鑫企图从他轻微的表情变化里分析出话题走向,最终以失败告终,于是他开始自己拉扯,“哥你不会其实是藏族人吧?”

陈楚生不赞成的皱皱眉,偏了偏脑袋问王栎鑫:“我像吗?”

“不像。”王栎鑫也被自己逗笑了,飞快的摇了两下头又开始猜,“那去办事吗?哥你是不是对藏区很熟啊,唉你给我当导游吧!”


小狗真的很简单,王栎鑫单线程的情绪在两句话里毫无保留的展现给陈楚生,于是这次陈楚生只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这句王栎鑫读懂了,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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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做过攻略吗?”导航显示前方高速意外拥堵,两方权衡之后他们转头拐上了国道,不同于高速公路名副其实的实用性,国道开不了那么快,沿途还能左左右右看看风景,王栎鑫还在扒着窗户看路过的花田根本没听清陈楚生前面问了什么,但偏偏敏锐的捕捉到了后半句,“很多游客会在当地组团的,你可以和同龄人一起。”

“不要。”拒绝来的干脆利落,王栎鑫终于又把脖子扭回来看陈楚生,“叔叔,你要是有事你就直说啊,我也可以自己玩啦。”


听到称呼的变更陈楚生有点无奈的牵动了一下下眉头,实在压不住笑出弧度的嘴角还是诚诚恳恳说出实话,“你一个人不太放心啊。”

“多大啊你?我要对小朋友负责的。”陈楚生很快的看了王栎鑫一眼,完全没有要收回那个嘴角的意思。


王栎鑫本来一直是扭着身子对着陈楚生的方向,这下突然扭回去坐正了身子,半天没听见人出声陈楚生于是往右看了一眼,一副大墨镜遮掉了半张脸,剩下半张都被小狗低着头埋进了衣服领子里,于是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可以对自己负责的。”


“毕业旅行吗?”他们路过白桦林,斑斑点点的阳光细碎的落进来,小狗没说话,小幅度的点了点头,飞尘就跟随着变换的光线乱舞,于是微小的动作也轻微的被陈楚生捕捉到,“我第一次去西藏的时候也17岁。”

“毕业旅行吗?”小狗终于抬起一点头也分出眼神给侧边的人。


“辍学了。”前面的路一片树荫,王栎鑫摘掉了超重的大框墨镜盘好腿转向陈楚生坐好,摆出一副要认真聆听的模样。

还没成年的小朋友很好哄,陈楚生不知道他突然的低情绪是因为什么,但他知道其实现在只要随便编两句故事王栎鑫的注意力就会轻易被转移,萍水相逢而已,没必要把自己的人生都和盘托出,达到目的就好了。

但小狗晃晃头上翘起来的一小撮毛撑着胳膊肘眼巴巴的望他:“然后呢哥哥,我想听。”安全带十分别扭的勒在侧过的身子上,王栎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那根带子又望他,“那时候是不是还没有火车啊?从海南开车吗?好远哦。”


陈楚生悄悄动摇了一下,他说不是,不是从海南开始的,只是在西藏结束的。

偏偏一开口就交代了全程,陈楚生只好在心里无奈的叹气,好吧,好吧。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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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从北京开始的。

陈楚生离开家的时候身上揣了八百块,背着他弹了十年的吉他还有妈妈塞的一兜子各种糕饼,他要去北京考试。

刚满十七岁的陈楚生背负着全家人的期待扛着包一个人站在了车站。火车没有直达的,两趟中转加在一起要两百多块。其实在家就算过了,家里早早就开始筹备他尚不确定的未来学业,来回几百块钱对此刻的他们更是一笔巨款。


候车室侧边的小巷子里有拉车的,吆喝着卖小吃的还有行为鬼鬼祟祟但眼里冒着精光的。

那人看陈楚生在门口徘徊半晌朝他勾勾手,从怀里摸出一小叠长条的纸张。

“列车时刻表要不要,踩着点上下车就行。”陈楚生这才知道什么意思,赶紧摇摇头拒绝了。那人不死心拉着他的包喊他小兄弟,说看你这行李是要赶远路啊,一省好几百啊。最后一张表从十块到八块最后降到五块,陈楚生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忽悠着给了钱。

真花了这钱意味就不一样了,他在火车站犹豫了接近两个小时,最后还是踩着时刻表跟着人群混了进去。

绿皮火车要开一天一夜,中间有人来查票,他记得那卖表的黑心商说躲厕所就行,结果还没开始他就看到列车员先锁了厕所门,他背着老大个吉他心里慌得不行,别说逃票了,连坐火车他都是头一次。

他侧身护着吉他缩在最后一排座位和车厢连接处的门前,左边的角落里突然有只手拉了他一把,把他整个人都拽下来蹲到地上:“哥们儿,你愣啊。”


行李箱围在脚边,两三个旅行袋压到背上,吉他成了最上层的掩护。

根本没人在意这一团乱哄哄的行李,列车员查了票很快就离开了。陈楚生终于获得呼吸权后先是给了旁边的人一个感激的眼神才想起开口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没票。

“谁知道你也没票啊。”那哥们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我躲这儿你站那儿我差点以为你故意的,没想到你是真愣啊,没票还敢杵那。”

陈楚生听着对方说出的如此事实眨了半分钟眼也没想到该憋出一句什么才能缓解当下尴尬的局面,还是对方先开口扯开了话题。


以吉他为开头的话题一下就点到了正题,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就这样调到了同一频率。

聊天过程中才得知对方比他还小一岁,却已经出来好几年了。男孩本来性格就好,又跟他特别聊得来,不算长的几个小时相处里帮他把后路都安排好了,一个电话到了北京去哪里找谁住哪都给安排的妥当,在石家庄站先下了车还给他留了联系方式。陈楚生觉得自己运气简直好到不行,又一个人抱着吉他蹲了几个小时晃晃悠悠终于到了北京西。

出口检票是最大的难题。不同于来时家乡的小车站,北京站查的严,同时混杂的人也多了好几倍,他背着吉他默默的想着火车上遇到的那个男生教他的方法紧贴着人流往外赶。

人都挤着人走,检票员几乎是应接不暇,陈楚生暗地里松了口气,快走到检票口就贴着人群飞快的从侧边闪过去。

结果也不知道是他背着个大吉他太显眼还是闪的太刻意了一下就被眼尖的检票员看见了在后面喊他别跑。等检票员穿过人群追出来他已经飞快地抬头看见了卫生间标示牌灵活的躲了进去。

身上的棉袄是临行前两天妈妈特地给他买的,他们那里卖棉衣的本来就少,妈妈在不多的几个款式里选了一件说是可以双面穿的,陈楚生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感慨自己这一路开绿灯的好运气,他匆匆把衣服调了个面揉了把头发就故作从容的走出去了。

广播里在抓穿黑棉袄的逃票乘客,花花绿绿的陈楚生抱着吉他走的飞快,谁也没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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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哥,牛逼。”王栎鑫又已经窝到座椅里了,他由衷地伸出大拇指给陈楚生点了个赞,“哥你这,酷的有点像在拍电影。”

陈楚生没接话,而是颇为不赞成的摇摇头:“是不是不该和未成年传播这些?”

红绿灯,陈楚生越身从后座底下掏了瓶水递给王栎鑫,“事实上一点也不酷,每件事都很狼狈。”


“好吧。”王栎鑫喝了小半瓶水顺手就递给了陈楚生又追着问那后面呢。

陈楚生看着没盖盖子就递给他的半瓶水疑问的看看王栎鑫,王栎鑫赶紧接回来说哎哟哥,不好意思。又转身去后面扒拉出来一瓶水拧了盖递给陈楚生。


最后一个红绿灯结束他们终于又顺利上了高速,挂了一整天的太阳也终于开始退场,整片天都被西下的夕阳渲染成浓重暗淡的橘黄色,没有云的地方泛着灰,把天空的气压都压得更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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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运气守恒吗?”王栎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陈楚生好像根本没在意这个唯一听众的反馈,只是在平铺直叙的讲一个失败的故事。


“也有可能是做了坏事真的会散德行,考试不太顺利,我的琴坏了。”


原定计划里陈楚生此刻应该已经坐上返程的火车了。

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人没经历过北方零下的温度,薄棉袄挡不住北京干冷刺骨的风,他背着吉他在楼下小卖部给火车上遇到的男孩打了个电话。

对方完全没有在面对一个刚经历了考试失利考生的自觉,语气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他问陈楚生要不要做乐队,就差主吉他。

决定做的不算太艰难,要现在的陈楚生说他好像已经分析不出所以然了,于是只囫囵带过。


大概还是年轻吧,所以冲动,所以不计后果。


在那个年代去凑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妈妈在电话里问他开心吗。

你开心吗,楚生?

没有责备没有施压,陈楚生背着琴包站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前很认真的思考了三十秒,背后有同伴开始催他,乐队接了商演跑场,有歌唱有钱拿。

于是陈楚生也不再浪费时间,他朝队友挥挥手,挂电话前认认真真给出答案,妈,我挺幸福的。


后来乐队解散的时候陈楚生又想起妈妈那通电话,他悄悄问自己,你开心吗?

说不上来,陈楚生想,但至少他不后悔。


最后一场在西宁,主唱唱烧了人家八个麦,赔完钱他们就地解散。主唱就是最开始火车上那个男孩,平日里鬼灵精怪的人脸上只剩自责,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陈楚生在男孩崩溃的道歉里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哪里需要对不起呢,他想,又没有谁能预知未来,当初做乐队就是你情我愿。


他们还是在西宁分道扬镳了,小主唱还有个吉他手男朋友⁽¹⁾,发了三首歌,小有名气,暂时收留他不成问题。

陈楚生买了车票辗转三天到了拉萨,大巴坐到最后晕晕乎乎,高反和晕车反应一起涌上来吐的他面如菜色。

他去看了一场演唱会,在门口找黄牛买了一张票,八十块,车费花了百来块,兜兜转转当年那张车票钱还是还出去了。

齐秦在台上唱雨中的你,陈楚生坐在角落里哭的像刚淋完一场大雨。


被十七岁藏起来的委屈,不甘和失意终于在无人知晓的陌生环境里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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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上有不少平房门前都立了牌子,用歪歪扭扭的汉字标着住房,陈楚生背着包一派茫然,他完全听不懂藏语。直到有个老妇人用不太标准的汉话喊住他问他住宿吗。

住,那就住下吧。陈楚生在陌生的高原缓慢的转动脑子,接上一句扎西德勒,酥油茶烫的他舌头也有些不太灵敏。


他没想好下一站要去哪里,干脆先住了下来。老人的孙子第二天回来带他出门转了转,即使语言不太相通但他们意外的相处融洽,他们一起喝酒,烤羊排,唱歌,陈楚生抱着吉他给他讲自己的经历。

青年带他去看措,许愿,去撒龙达。


后来陈楚生回到城市,每每走过庙宇,厚重悠久的钟音穿过山林撞进他胸怀,耳边都会回荡起高原的风声,自由又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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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路边随便找了家旅馆休息,王栎鑫说自己睡觉打呼让陈楚生先睡,陈楚生刚想宽慰小孩两句那边已经传来了轻微鼾声。陈楚生笑着摇了摇头才躺下,大概实在是累了,还未见起势的呼声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他睡的很快。


第二天早上破天荒的是王栎鑫先起了床,陈楚生也不知道自己是自然醒的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外界干扰,反正他一睁眼就对上面前一张大脸,王栎鑫趴在他头顶正上方见他醒了就开始播报自己的重大见闻:“生哥,我在你头上找到了三根白头发。”


陈楚生无奈的推开王栎鑫的额头坐起来,他还真以为王栎鑫能有什么话要讲。


说实在的陈楚生不太擅长和这么大的小孩相处,也或许只是对方是王栎鑫的缘故。

王栎鑫是很单纯的小孩心性,做什么事都只是想做就做了,没有目的性,也没什么攻击性。于是他就下意识答应对方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

他觉得王栎鑫有点太会撒娇了,即使王栎鑫其实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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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栎鑫问陈楚生现在还唱歌吗,陈楚生脑子里闪过那把被流放柜顶的吉他,也不知道覆了几层灰。

“不唱了。”音响里的电台节目一阵呲呲喇喇,“还是要生活的啊。”


杂音的最后一滴颗粒终于散去,舒缓的主歌部分将将结束,电流质感的女声开始歇斯底里,王栎鑫在略显吵闹的空气里没说话。

尾韵留下几个叮叮当当的鼓点,王栎鑫歪了歪头看向陈楚生:“生哥,我想听你唱歌。”


陈楚生拒绝了他,理由听起来很公平。

“王栎鑫你很不公平,你也该跟我分享一下十七岁小朋友的故事。”陈楚生一伸手就关了电台,于是空气就变得干干的。

可陈楚生这次改变主意了,就算是只缘两面的过路人他也要王栎鑫对他打开。他能感受到王栎鑫的低压状态,这种瞬间很难捕捉,王栎鑫的脆弱是不外显的,他做好准备面对世界的时候就会变成那只充满活力嘻嘻哈哈的小狗。


他觉得王栎鑫好像玻璃罩里一团火,易碎,但是永远自己修复,甚至还有余温去温暖其他人。


王栎鑫不愿意开口,陈楚生就岔开话题问些不相干的,气氛终于回温。而陈楚生则企图从零碎的话题里去拼凑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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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人都是喜欢自揭伤疤的动物。

王栎鑫在那干巴巴的两分钟里用沉默对自己进行了一场审讯,所以接下来他要为自己上刑。


审讯室里暗无天日,行刑台上一整排刑具,锋利的刀刃闪着意寓不详的光亮,他攥紧了五指,于是心脏也开始抽痛。

他有点讨厌陈楚生。


但他的痛苦没有任何一份来自于陈楚生,所以他找不到理由讨厌陈楚生。

更讨厌了。


于是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着陈楚生抛出的无聊提问同时扭过头冲陈楚生翻了个白眼。


陈楚生的提问式聊天总是带着点说教意味,但王栎鑫不太反感,他漫步目的的想了想他一年见不上三次面的爹妈撇了撇嘴。

胡乱转弯的思绪终于撞进死胡同里,王栎鑫扭回头往回走,最后踏进一条全新的路里,他想,陈楚生要是能做他爸也挺好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王栎鑫先被自己逗笑了,他又坐不住转过身子去看陈楚生:“十七岁小朋友的故事可以从西藏开始吗?”

他把手撑到座椅上,整个人向前倾,凑得离陈楚生又近了一点,“或者从这里,从这条路上开始。”


陈楚生抿着的嘴角被肌肉牵动着上扬,眉毛也随之很轻快的跳动一步。

他没接招也没闪避,只是站在原地一记格挡:“王栎鑫小朋友,你再这样我们可能会被扣分,今晚睡在派出所也是有可能的。”


王栎鑫眨眨眼退开一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心里狠狠扼了一把腕,陈楚生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这样有多性感。

陈楚生是块性感的木头,王栎鑫想。


最后就是几句谁都没认真的闲聊,王栎鑫也说不清他是被陈楚生哄好的还是被自己。那些刑具最后全都没用到他身上,它们被陈楚生没收了。

王栎鑫久违的觉得心情有点好,也放任胸腔里的不知名情绪随便疯涨,反正这是他人生的新故事了。


陈楚生好像还是没得到他想要的,但是似乎也不太重要了,他已经感觉到小狗在疯狂摇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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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藏区之前他们换了辆越野,王栎鑫直至此时才知道陈楚生甚至根本不是开顺风车的,单子是他朋友的,只是他刚好要来藏。

他在往越野车上搬行李,陈楚生去邻近的医院买了氧气瓶。王栎鑫靠在宽敞舒适的越野车上看陈楚生归置好东西上了车,他忽然觉得他的十七岁和陈楚生的十七岁一样幸运。


藏区的风和他在各个攻略里看的描述都不一样,他还没做好准备接受高原山风的涤荡就先被吸干了全身的每一滴水分,高原的风和直射下的日光一样,干涩,又热烈。

王栎鑫瘫在副驾驶上灌了半瓶水最后努力坐起来捡起了一个体育生最后的尊严。

太阳光从银白色的山顶直直的射下来,亮得刺眼,他又翻出那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带上。两侧的荒原上偶尔会出现几片星星点点的蓝,远一点的和天际连到一起,但又很轻易的被区分开,天空的蓝被日光衬得泛白,水面的蓝是深沉无波的,像同一块调色盘上勾兑出的深浅不一的色彩。

王栎鑫被大大小小的措吸引了目光,墨镜又被他扒拉下来,他逐渐在脑子里对上了知识点,有点无厘头的扭头去问陈楚生:“我可以许愿吗?”


“你想的话。”陈楚生靠边停了车,示意王栎鑫下车,“其实随时都可以。”

手机拍不出眼睛里看到的美景,王栎鑫干脆放弃手机很认真的闭上眼睛许了愿,然后很快的又钻回车里,失去空调车庇护的每一秒都是新的折磨。

“平常许愿的话,没有人能听到。”王栎鑫又戴上墨镜了,手习惯性的搭上陈楚生的胳膊,“但这里,不是说是有神力的湖吗?是不是会有神听到?”

陈楚生不知道神能不能听到,他只知道,如果王栎鑫现在说出来他肯定能听到。



但他不是神,只是王栎鑫愿意信神,他想让王栎鑫信他,他想做王栎鑫的神。



车越往前开肺部被压迫的感觉就明显,碎石子路颠簸不平,胃部的不适逐渐累积,王栎鑫抱起小铁皮罐罐猛吸一口,体育生也要先珍惜生命。

“哥哥,还要多久啊。”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陈楚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导航,还得两个多小时,他从那一小兜药里扒拉出两片合着水一起喂进了王栎鑫嘴里,还把自己的右胳膊分给了王栎鑫的怀抱一分钟,一分钟后他收回手打方向盘驶上了一条相对平坦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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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藏的第一天王栎鑫抱着陈楚生的胳膊睡的昏天暗地,一觉睡醒终于甩掉了跟了他半路的高反。


终于有精力出去玩的王栎鑫决定把吃穿住行的漏网之鱼揪出来,他要先去穿藏服。

去租衣服的路上遇上了旧识,陈楚生的旧识。他和老人一家相处的像家人,偶尔总会回来去看看奶奶,多少也有几个相熟的朋友。


王栎鑫是游客,至少他的初衷是要来旅游的。

他总是有这种能力,在外人面前也是性子活络些,很自然的就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各种团队里,习惯着就把自己归进大家的自己人行列里。

当地人眨着一双大眼睛也不知道把王栎鑫那一串稀里糊涂的句子翻译出几个字,但还是心甘情愿做了导游。


车子又行驶起来,大眼睛说带他们去撒隆达,王栎鑫对藏族文化知之甚少,他扭过身有些好奇的问大眼睛什么是隆达,大眼睛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拼拼凑凑也说不出几句汉话,就简短明了的告诉他:“风马。”

陈楚生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投机干脆就没插话,专心做他称职的司机。

隆达就是风马。王栎鑫很认命的掏出手机现查资料,是一种藏族的祈福方式。


大眼睛见他懂了又再次开口,窗户留了边缝,川西连绵的山风眷顾过山顶又猛的灌下来,带进来一片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彩色纸片。

“隆达?”

“嗯。”大眼睛关了窗户,眼神从很远的地方挪回车里,王栎鑫看不懂大眼睛的情绪,但知道他眼里有分量很重的珍重。

“撒隆达,是挡大灾的。”


越野车停在半道,这里有一块平缓的坡面,但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上面没有车能开上去的路了。王栎鑫本来还在扭着半个身子跟大眼睛费劲的交流,这一下停的突然,他坐正回来疑惑的转头去看陈楚生,“怎么啦生哥?”


“要走上去。”陈楚生把氧气瓶揣上问王栎鑫行不行。

“不去拉脊山吗?”王栎鑫还记得他刚刚搜索隆达出来的相关内容,连着几条都是去拉脊山撒隆达,他还以为是景区特供。

“不用。”大眼睛比划着五指,让他看飞舞的纸片又让他看自己的心脏,“索朗会听到的。”


王栎鑫没有异议,但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王栎鑫今天高反不算严重,但在高原爬山对城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孩来说也不轻松。

半山有个山崖,不知道谁拉了两根彩绳,挂着几块经幡旗飘的欢快,王栎鑫拖着脚步累到有点喘气,陈楚生刚把氧气瓶怼到他脸上他就好像一下缓过来了冲陈楚生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既然那个,那个什么神那么厉害,这里也行吧。”


于是行程折半,他们在川西不知名的山腰撒下祈愿,高原的风呼呼啦啦吹散彩色的纸片,王栎鑫很认真的在心里许下他固执的愿望。


转过头他又去找大眼睛:“你刚刚说那个”,他晃晃手里的小纸片又指了指耳朵,“听到什么?”

对方答不上来,应该是又不知道汉话该怎么讲,只能边说边比划,“索朗,会听到,会听到你的...”


大眼睛描述不出来,好像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大活人跟了他们一路,拽了陈楚生来开启了新一轮的比划陈楚生冲他点点头去看还乖乖等在旁边满眼好奇的的王栎鑫。

陈楚生没有解释,只是伸出他宽厚的手掌,轻轻的,隔空贴近王栎鑫的胸膛。

那是心脏的位置。


草原的风又不知道从哪里吹来,掠过山川天空,铃铛声清脆地响,是牧羊人的幡动。

王栎鑫一抬头对上陈楚生虔诚认真的目光,他忽然想起那句佛语。


不是风吹幡动。


“那希望索朗早点听到我的。”


他错开视线又笑嘻嘻的去挂到大眼睛的身上。

“我可是祈祷生哥的愿望能早点实现哎。”

陈楚生一如每次看王栎鑫耍宝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头。


陈楚生和王栎鑫都没有说,但是神给了草原儿女通透的心,所以在下山的时候,大眼睛又执拗拉起陈楚生的手按到他的心上,会听到的。


陈楚生抬眼看着他,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下了山大眼睛有事先和他们告别了,陈楚生和王栎鑫要去还衣服。近晚的天气比白天气温低了不少,陈楚生帮王栎鑫压了压藏服的羊毛领。

王栎鑫抓住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胸口,“哥哥,神会听到吗?”


陈楚生伸手抚摸着王栎鑫的侧脸,又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像他第一次进藏时奶奶对他做的那样,眼睛里是不尽的温柔和笑意:“扎西德勒。”


fin.





以下废话↓

*我没去过西藏一切都只基于我的想象非常不靠谱

*很多情节设置是不合理的,纯粹是我自己想让这些事发生所以嗯写的,时间和细节都经不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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